陈勇:父亲的蜂蜜和母亲的红豆
文/陈勇
“卖的一百五,东西好嘛。”
问起蜂蜜的事儿,父亲如沐春风,脸颊焕光,口中滔滔不绝,偶尔还做出个夸张的动作。
“150?”我大吃一惊,“您,是不是卖贵了点儿?”
“人家找上门来的,价不是问题。就要东西好,说是寄别人的。”父亲劲头更足,他手之舞,足之蹈,感觉随时要飘飘然起来。
母亲坐一旁,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不时乜父亲一眼。也就在这不屑的一“乜”中,似乎又有一些不动声色的窃喜。
母亲的意思,我终是读懂了,她和我一样,认为父亲确实把蜂蜜卖贵了。这倒让我想起帮母亲卖红豆的事来。
这两三年,鹤峰县扎扎实实推进“全域有机”,我家几亩茶园全部进入有机转换。按照要求,茶园内只能间作豆类等低矮的作物。一个多月前,得知母亲收了100多斤红豆,我便自作主张,计划以每斤10元的价格销售。
“卖10元?那太贵了,太贵了,每斤5元就可以了。”母亲在电话里坚决反对,不过,我还是自作主张了。
“你的红豆儿,我都认为卖便宜了。”父亲意犹未尽,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,又扯到这事情上来。
滔滔不绝的父亲,很骄傲的样子,母亲并不认同他的观点。眉开眼笑的争论结果是,父亲的蜂蜜父亲作主;红豆是母亲种的,母亲作主;我呢,保留发言权和建议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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蜂蜜与红豆,品类相差十万八千里,稍深点说,不仅是种植与养殖的区分,更有动物与植物的差别,怎么拿来比较和建议,还真有点难。倒是父亲和母亲关于农特产品价格的截然不同的态度,激起了我探究的兴趣。
父母亲都出生在贫农家庭,都继承了“农”的衣钵。因为我初中毕业进了中专,得花不少的钱,父亲不得不离开他耕种了几十年的土地,恋恋不舍地去天门烧砖,去武汉打砂,用最笨重的体力活,换取我的必要开支。母亲呢,她苦苦守着几亩土地,春种、夏管、秋收,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,挤出些粮食给我换点儿补贴的钱。
污尘蔽天,喧嚣动地的砖厂与砂厂的劳动强度,可想而知;两个劳动力的土地交由一个人耕种,披星星、戴月亮,无何止的劳作之苦,也不可能三言两语道得尽。这两种重荷,“圆心”都在儿子,影响却在他们自己。父亲的劳动,无论多么的低端,多么的艰难,但绝对已经属于工业经济和商业经济的范畴;母亲的呢?几千年的传统,自然而然的农业经济或是小农意识。
等我师范毕业,父母亲的劳动量相应有些减轻,家中渐渐有了一点余粮余钱,翻修了房子,购置了洗衣机、音响和冰箱,日子有了些现代化的影子。本以为父亲会因此而“减负归根”,哪想他又天南海北地跑了一阵子,回到家乡后,也多靠他的木工、泥瓦工和炒茶手艺等,东串串,西串串。惟有母亲,几十年一成不变,守着家中几亩土地。我都怀疑,不是土地离不开母亲,而是母亲已经习惯了土地的死死捆绑。这种捆绑,在行动上,更在精神层面。母亲每年喂好几头猪,每年采很多的茶,还有一点魔芋,她能把自己的辛苦化出一点儿现金,就过得很开心。也像她按有机标准种的红豆,只要每斤卖5元,就感觉日子已经幸福得像红豆一样红了。
“明年,你看我再多养几群蜂。”父亲抹了抹嘴,仿佛刚刚吃过龙肝凤髓一样,回味无穷。他说,镇上有人做电商,给打工的人寄腊肉,寄茶叶,寄蜂蜜,寄土豆,看样子效果还蛮不错。
这消息让人心喜。走出去的多了,带进来的就肯定多。小山乡若是跟上了信息经济的步子,那小日子的味道,肯定就像父亲的蜂蜜;那小日子的颜色嘛,自然就是母亲的红豆。
我憧憬并热切地向往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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